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散文:报饭、打饭、分饭的岁月
2024-06-21

我小时候,家家的好田都种谷子,因为小米是人们主要的口粮。大米、白面需花钱购买,非常稀缺,只有逢年过节或是来了稀客,才吃一两顿。偶尔吃点莜面、黄糕也算改善生活。

上顿小米干饭,下顿小米山药粥,配菜大都是咸菜,间或有熬白菜豆腐之类的。所以,我一看到小米饭就发愁。端上碗,筷子一个劲儿在碗里搅动,夹着饭就是不肯往嘴里送,磨蹭半天,吃上少半碗就不吃了。

我本来身体就弱,再加上营养不良,隔三差五生病。母亲没办法,只好给我开小灶。给我留着吃剩的莜面黄糕,有时还有让人惊喜的馒头、烙饼。

上小学五年级时,需要到乡中心小学上集中班。乡中心校离家五里路,我坚决不住校。不想天天吃学校的小米饭。三三两两的小伙伴,一同走着去上学,每天来回十里路,也不觉得累。美中不足的是住校生上晚自习。有老师辅导功课,而我们走读生回家糊弄着写完作业,就出去疯玩儿,根本不懂得学习。

一年时间转眼即过。小考我没有考上县里的国办初中。母亲为了解决我的吃饭问题,决定让我留一级,明年争取考上国办初中去吃大米白面。

经历过一次考试失利之后,我懂事了许多。也或许是为了将来那口好吃食。我痛下决心——住校。住校生需自带口粮,只有三种:小米、土豆、莜面。把粮食交给管理员过秤,然后发给相应的粮票。

一个宿舍南北两面的大通铺。住有二三十号人,分成几个小组,每组成员轮流报饭,报饭需报一周的。冬天一日两餐,夏季一日三餐。记得周二周四下午是莜面,其余则是小米干饭或小米山药粥。菜荤素通通没有,只有自家带的咸菜、酸菜。

小小年纪的孩娃,无论数学学得如何,都要学会算账。报饭要按照管理员排出的饭谱,登记好组里每个成员,从周一到周六每顿吃几两。然后合计出每个人一周的粮票和所有人总的粮票。收齐饭票之后交给管理员,报饭工作即完成。

接着还有更艰巨的任务是打饭,分饭。需开饭前,提着大铁皮桶到食堂外面排队等候。打上之后回宿舍用铁勺均匀地分给同学们,最后还要把饭桶饭勺刷洗干净。

我当初住校时雄心勃勃,当得知这么复杂的吃饭程序后傻眼了。但也没有办法,只能硬着头皮坚持了。轮到我报饭时,对着饭表算了一遍又一遍,生怕出错。因为如果出错,可能自己得补贴粮票,要是报少了,自己有可能没饭吃。

为了能早点吃上热饭,我早早提着铁桶去排队。身材矮小的我挤在人群中显得更加渺小。夏天还好,冬天西北风刮的嗖嗖的。我穿着棉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,双手冻得通红,用嘴不停的哈气来缓解手的僵直。终于轮到我了,我把饭桶举起来,递到食堂师傅的手里,报上自己的组号。食堂师傅把饭桶放在秤上,用大铲去锅里铲上几铲小米饭。不知道按什么标准给多少斤。只等称好后,接过饭桶匆匆赶回宿舍。打开报饭的账本,按报饭时的数目分配,用铁勺小心翼翼地分开,生怕有人说分的不均匀。

待到分配完毕,端起自己的饭盒,就着咸菜,大口嚼着,使劲咽下。因为我发现细嚼慢咽更觉得难以下咽。我心里明白,学校没有母亲的小灶,也没有零食可吃,不吃,只能挨饿。

后来不知道是谁发明了辣椒酱拌米饭,说是味道好极了。我们纷纷效仿。来学校前让母亲买上辣椒酱,吃饭时挤点酱和饭拌在一起吃。的确是比以前口味丰富多了!所以那一年住校生活中,我们餐餐靠辣椒酱来调味。以至于现在我一口辣椒酱也不想吃了。

每天以小米饭,咸菜充饥。我们时常饥肠辘辘。但除了正餐以外,零食几乎没有,身体发育明显迟缓。记得我上初中时身高不到一米五,体重才30公斤。母亲惦记着我吃不上菜,每逢有人去乡里,就给我捎来一饭盒菜。无非就是炒土豆片,炒豆腐等家常菜。我每次接到饭盒,小心脏都兴奋不已。食堂师傅也很体谅我们,他们焖好米饭后,把我们的饭盒放在锅盖上,利用水蒸气帮我们热菜。每个同学都在自己的饭盒上做上记号。开饭前,师傅们把饭盒一列摆放在窗台上,我们去认领。有菜吃的日子真幸福,吃一口菜,吃一口小米饭,觉得小米饭都比往日香甜可口。

一晃30多年过去了。当初那个提着大饭桶打饭的我已步入中年。逛超市时看着琳琅满目,品种繁多的零食不敢买。不是买不起,而是吃不下。偶尔看着诱人买回几样,吃不了几口就放在一边,直到过期扔掉。特别怀念那段报饭打饭的日子,虽没有好的吃食,但那时我们才是花骨朵,充满了朝气和活力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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